医院家属大院的耳濡目染和潜移默化,让我自小立志成为一名医生。儿时仰望父母和同事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忙碌的场景是一幅不会褪色的画卷,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一袭天使白衣在我眼里是最圣洁的战服,我无数次梦想能穿上白衣,为患者和疾患来一场比赛。
当我走出校门,踏进医院,穿上属于自己的白大褂,才发现神圣和光鲜的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和不易。
2008年的冬天,全国多省大范围降雪,甚至有些地域出现了雪灾,记忆中的合肥从来没有积过那么厚的雪。当时我在神经外科轮转,分管一位来自颍上的三叉神经痛患者。那日大雪纷飞,她行了后枕入路三叉神经微血管减压术(MVD)。手术当日夜间因为脑水肿急诊行减压引流手术,术后患者陷入昏迷入住神经外科重症病房。当时的我,初入神经外科,懵懵懂懂,竟然不知道神经外科手术会那么的复杂和危险。对于这位患者,我的工作是每天跟随上级老师查房,完成老师交代的医嘱和检查,认真记录患者每日的病情变化并及时向上级老师汇报。这个患者家境并不算好,两个未成年的子女经常蹲坐在监护室门口,一言不发,默默等待母亲的消息。我知道,疾病给这个家庭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作为她的床位医生,我异常焦急。我焦急她能否转危为安,但其实我连她是否能睁眼醒来都不知道。每天查完房记完病程的间隙,我都会走到她的床边,跟她聊聊天。“你什么时候能醒啊?这会儿睡觉会做梦吗?”“嘿!你俩孩子都等好些天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到就动动手指头”……一天又一天,她始终没有回应。孩子们期待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20天过去了,雪已经化得不留痕迹,仿佛从不曾来过。我想当一个生命逝去时,大抵就是如此吧。我不知道她能否听到我每天跟她说话,医生的本能促使我这样坚持着。
那天清晨,我照例走进监护室,突然我惊喜的发现,她醒了!我快步走向她,也许是太久没有运用面部肌肉,她机械地张开嘴巴,一字一顿地用颍上方言说了句:“孔医生,我认识你,谢谢你”。那一刻,雾气打湿了我的眼眸,那一刻我相信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应……医疗工作不仅有冷冰冰的诊疗措施,还有高度的责任感、温暖的同情心。你若生死相托,我必竭尽全力,这就是医生。
作为一名医生,必须敢于挑战,敢于担当,敢于作为。所以,虽然是一名女性,我还是选择了普外科,接受胆识、体力、能力的多重考验。
2010年担任住院总的一天,我急诊接收了一位脾破裂大出血接近休克的患者。脾脏号称“脾老虎”,一旦破裂出血非常汹涌,患者会短时间因大量失血休克死亡,彼时争分夺秒的手术成为了一场时间与生命的赛跑。病人紧急推入手术室,我快速洗手穿衣上手术台,接过手术刀的刹那,我的内心是惶恐的,我没有把握能处理好接下来的每一步,我甚至感觉到拿着手术刀的手在微微发抖。紧急关头,二线班主任已经洗好手快步走进手术室。“快速进腹,助手吸血,你把脾蒂按住!”在老师的帮助下,我们赢得了这场生死赛跑……
我非常骄傲于自己是有着优良“传帮带”传统的普外科的一员,我经常会回想我的老师们:第一次教我左手松血管钳、第一次带我去病理科摸标本、第一次教我持针器缝合该如何转腕、第一次给我机会让我站在讲台授课帮我修改课件要点……医学的实践方法不仅仅是循证和创新,更是传承。传承,是联结往昔和未来的一座桥。“才不近仙者不可为医,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我的老师,用无数点点滴滴将“才与德”进行传承。一代代医生,从手艺生疏到纯熟老练,医术在手手相传、口口相授中薪火不绝。
如果把疾病作为敌人,那么医务人员和患者应该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然而,当今时代医患关系紧张成为一个难题。良好的医患沟通则是促进医患和谐相处的秘方。
那日晚间,我正在吃饭,接到一位当日乳腺癌手术患者女儿的电话:“孔医生,对不起,我给你惹祸了。”仔细询问,方知患者女儿因为一句话的误会,打了我们的实习护士,闹得110都来了。我急忙赶到医院,一边是年轻实习护士的委屈泪痕,一边是患者女儿的满腔气愤。究其缘由,原来是实习护士常规巡视术后患者时,发现患者睡的比较沉,用当地方言询问家属:“患者是不是睡死(安徽某些地区方言,意思是睡的很沉)了?”患者女儿听到,问她你说什么?实习护士不明就里的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恼羞成怒的患者女儿不由分说给了实习护士一个耳光。那天晚上当着警察和实习护士父母的面,我们进行了长时间的沟通和调解。事毕这个实习护士的父亲找到了我,非常真诚的对我说:“老师,孩子我们没有教育好,这一巴掌是社会给她的。我是尿毒症患者,一直在你们医院透析和治疗,遇到过许多医生和护士,我知道不同的话语对于患者的影响可谓是天壤之别。孩子还小,你们多费心教育。”
医学事业不仅仅是科学,还包含人文和关怀。随着年龄的渐长,随着行医时间的延长,我越来越能体会“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这句话的含义。作为医务工作者,我们不仅要帮助患者解决身体上的疼痛,还要学会相拥于礼,相信于诚的和不同地区、不同文化、不同背景的病人沟通交流。或许世间没有完美的治疗方案,但我们面对治疗抉择时,可以多一点耐心,多一点爱心,多一点诚心,尽量帮助患者做出无悔的选择。
最近一个月做了三例外院漏诊的乳腺癌手术。情况几乎一致,辅助检查均未提示病灶,我看过检查单后,细致的为患者体检,触诊乳房发现异常,与患者反复沟通后进行活组织病理检查,无一例外都是恶性肿瘤。作为医生,在辅助检查日趋完善和发达的今天,我们不能完全依赖仪器检查,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双手,严格按照诊疗规范从最基础的体检为患者做起。
医务工作者应该怀有匠人之心——专注的态度,细致的诊查、辩证的鉴别、个体化精准的治疗缺一不可。对于疾病,我们应该心怀敬畏;对于生命,我们应该充满敬意。
又是一年蛙鸣蝶舞的夏天,百余年的老院又迎来了生机勃勃、热血沸腾的新同事。他们经过多年的苦心耕耘,即将带着虔诚之心踏入新的医学征程。
每一滴汗水都会折射太阳的光芒,每一份付出都将照亮梦想的天空。
术到极致近于道,用心一者技必良。
杏林深深,问骨问心,这是一个医生的仁爱和慈悲。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是一个医生的求索和开创。
择一事,爱一行,做一生。医生,一个职业,两种身份,治病救人,传代学生。鼓起敢闯敢试的勇气,肩负舍我其谁的担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未来可期,铸就医学梦想!(南区甲乳外科 孔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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